許長明宋孤鳳二人來到蜂鳥之後，周圍的血夜修士也趕了過來，幫著抵禦魔門修士，一行本來身份地位甚至觀念都天差地別的人此時正前所未有的團結一起並肩作戰。

許長明望著懷中面色痛苦的蜂鳥，心中很是沈重，盡管兩者理念全然不同，但是這些日子共同浴血奮戰的經歷也讓他對這個女子有不淺的感情，此時看到她危在旦夕，自然並不好受，許長明輕聲道：“來一個人保護她，用元氣幫她療傷，至少讓主人看她最後一眼。”

蜂鳥掙紮著想要起身，她是虞小嫻分配給淩雪的死士，哪有主子如今正面臨著危險，她尚還有一口氣卻在這裏偷懶的道理，只不過她如今傷勢委實太重，便是想要從許長明的懷抱之中掙脫出來都力有未逮，更別說是上陣禦敵了，她認識到這點後目光微微一暗，呢喃道：“你們別管我了。”

血夜修士身上都流淌著相同的血脈，彼此之間都有著感應，因此不論誰出了問題，任何一方都會有所感應，更何況是蜂鳥這樣瀕死的大事，一身分不清敵我鮮血的宗正游很快也來到這裏，他一劍砍翻了幾個魔修，一邊走過來道：“淩大人可不是冷血無情的妖怪，她是真正的劍修，很顯然，她不會容許我們這麽做的。”

蜂鳥還想說什麽，許長明卻是微微搖頭，感慨道：“我從來就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只是一個小人，不懂大道理，所以我希望我快死的時候，好歹有人能夠陪在一起上路，誰當墊背的都沒關系，要是現在不管你了，到時候因果循環，怕是也得自個兒孤單死掉了，那可真是寂寞如雪啊。”

宋孤鳳呸了一聲，沒好氣道：“晦氣。”

許長明啞然失笑。

宗正游會選擇這麽做蜂鳥倒是有所預料，但是宋孤鳳還有許長明這兩個天海郡出了名惡人卻也有這份骨氣倒是令蜂鳥感到有些意外，要知道按照這兩人先前的事跡，便是罵上這兩人一句畜生敗類也絲毫不為過，到底是人性本善還是淩雪這個當主子的魅力太大？她緩緩閉上眼睛，沒再說話，只是盡可能的恢覆自己。

不覺間她想起淩雪在坊泉城對她的幾句叮囑，以及這位主子親自為她療傷的畫面。

許長明一句話說的很有道理。

她的這條命生下來便不是自己的，想要死，至少也得那個人點頭應允了才行。

※※※

天魔殿的廢墟前，不少人註意到柯亦夢一箭射斷萬魂魔皇步九塵手臂的一幕，內心震驚不已，盡管都明白柯家二小姐比起流幾滴血便能孕育出血傀皇的聖女大人都絲毫不差，但還是沒有想到柯亦夢的箭道竟然到了如此不可思議的地步，都看得出來柯亦夢僅僅只有煉神境初期的修為，然而她卻做到了連妖皇淩雪都不曾做到的事情——令萬魂魔皇步九塵真正意義上的受創，這個世界委實是太瘋狂了。

只不過對此更加感到震驚的，是萬魂魔皇步九塵。

他發現自己斷去的右臂竟然無法在短時間之內馬上利用奈何橋的靈力再生，幾縷陰森黑氣繚繞在右臂之上，看似不祥之物，卻有著極為神聖的氣息，任何陰物觸碰這些黑氣，都會被即刻驅散。

步九塵的心頭禁不住浮起神玄這兩個字。

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麽來頭？他不可相信有誰能夠在煉神境悟到古往今來多少曠世強者都無法堪破的神玄境界。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誰！”

步九塵以雷霆之速翻手便是一掌，這一掌他傾盡了全力，以柯亦夢的修為，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只能眼睜睜看著致命危機降臨身上。

不過淩雪這個時候也已然“恢覆”過來，拼著身體的劇烈痛楚，她一劍擋在了柯亦夢的面前，將步九塵這含怒一擊盡數擋了下來。

她渾身是血。

倚劍站在柯亦夢身旁。

柯亦夢神色微微恍惚，她眼前浮現出這個女人與自己交集的一切過往，黑漠的相遇，血星古廟內的一吻，無雙殿淩雪為自己與紀無雙一戰、青虹城一役淩雪為自己死了一回……她感覺到一種很陌生的悲傷。

這種悲傷與自己隔得很遙遠，盡管強烈，但卻若隱若現，就好像在極遠處看到一座山，盡管下意識知道這座山可能很大，然而拿出手稍稍比劃一番，卻會發現這座山很可能還沒有自己小小的一個手掌來得大。

是因為那些怪異的夢麽？

這段時間以來，數不清的支離破碎記憶隨著夢境進入她的腦海，她存留的記憶在這片怪誕混亂的記憶海洋之中就像一只隨時翻船的獨木舟，顯得單薄又渺小。

忽然一聲巨響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之中，四周隨之傳來灼熱無比的溫度，放眼望去，到處都是蒼白色的火焰，在雨中搖曳狂舞。

在千鈞一發之際，蒼焰皇牧玉堂已經帶著朱雀大軍來到天魔殿前面，幫淩雪擋住萬魂魔皇步九塵的進攻，他望著狼狽的淩雪，原本想譏諷這個風頭正盛的嬌媚美人幾句，不過想起自家的情況似是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沒說出來的話也就爛在肚子裏頭，微微一頓後說道：“步九塵交給我吧，你們去陣眼處破壞大陣，否則等他們緩過勁來，後果將不堪設想。”

淩雪喘息著點點頭，因為魔門這一次拿出來的殺手鐧委實太驚人，如今他們與朱雀一方已經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而且從上官承的怒意中就可以看出來，眼下朱雀一方與其說是想要取得長谷國的香火，更不如說是想要將魔門挫骨揚灰，他們眼下會與自己等人合作也是她預料之中的事情。

她望了柯亦夢一眼，道：“跟上我。”

話音落下，淩雪便朝著天魔殿的方向飛掠而去，看都沒有看此刻還淩空立於天魔殿之前的萬魂魔皇步九塵，柯亦夢深吸一口氣平覆了心中的萬千思緒之後，便追上了淩雪。

步九塵微微挑眉，他的氣機已經徹底被牧玉堂鎖定，四面八方的火焰如同毒蛇一般緊緊盯著他，伺機而動，牧玉堂也是道境真皇，同樣是神通境圓滿的修為，盡管名望比起自己要差了一截，但他想要繞過牧玉堂攔到淩雪還有柯亦夢兩人，卻是不大可能之事，就算能做到，他也要承擔巨大的風險，畢竟不論是妖皇淩雪還是那個柯二小姐，可都不是什麽好對付的人物。

他目光越過牧玉堂，望向更遠處，輕聲自語道：“終於到最後決戰的時刻了。”

牧玉堂驀然聽聞身後一聲震耳發聵的碎裂之聲。

仿若結界破碎一般，身後的天地如同鏡面一般出現清晰可見的裂紋，猶如什麽絕世兇獸沖破囚籠，即刻降臨人間。

牧玉堂面色變得更加凝重起來。

他知道身後的動靜意味著什麽——成為血傀皇的黃成仁已經脫困，這個以聖女鮮血還有城內無數修士的怨魂孕育出來的人形怪物，將成為九渡城這場香火決戰之中最可怖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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